◆曾長春

生在山里長在山里的我，腦海里何時有了“?！边@個詞，無從說起。欣賞過很多海的圖畫，唱過旋律優(yōu)美的幾首海歌，我被風光旖旎的海島吸引了。我盼望迎著輕拂的海風，踩著軟綿綿的海灘，走進海水，嘗嘗海水的咸、澀，順手撈只海螺，拾幾海貝。

多年前，我去青島，看到了大海，觸摸了海水，嗅到了海味，也與海有了約定。

按照既定路線，世恩、張波和我走出青島火車站，打的直往青島“五四廣場”。不為探尋廣場得名的歷史，不為欣賞廣場中紅艷的標志性意象雕塑《五月的風》，只為那里長長的海堤，讓我可以近距離挨近大海。下了出租車，我徑直奔向廣場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地。在我看來，那兒一定是大海。我想極目遠眺，看蒼茫大海，賞水天渾然。

天陰沉沉的，灰蒙蒙的霧籠罩著，看不見天空，也看不見遠方，我日思夢想的大海，比我少時戲水的池塘大不了多少。海水搖晃著，幾艘游艇橫在海堤邊，蕩來蕩去，海輪鳴起了汽笛，渾厚的聲音穿過濃霧，報告人們和船只，它正遠洋歸來。

“嘭!”海浪猛烈地撞在我腳下的海堤上，不斷往上攀升著。我扭轉(zhuǎn)身子，撒腿就跑，要不然便會來個極不情愿的海水淋浴。海浪太有力了，速度太快了，我哪能跑得過它呢?倉皇逃跑間，“啪”的一聲，腳底一陣冰冷，濺向空中的海水正落在我后腳上，濕了我的鞋和褲腿。

說來奇怪，這北方海邊的天氣似乎和南方差不多，說變就變。雨下起來了，海風也猛烈了，我們趕緊撐起傘，一只手攥緊傘把兒，另一只手拉住傘骨子，有股升力作用在傘上，整個人輕飄飄的，滿是騰起的感覺。

我們聊著，漫無目的地走著。花園里，路彎彎曲曲的，綠草蔥郁，一簇簇紅艷艷的花。不知不覺，我們走進了海濱小區(qū)。小區(qū)沒有圍墻，干凈、整潔、清幽，偶爾一輛小車緩緩駛過。

雨停了，世恩收起傘，突然佇立不動，側(cè)頭仰望著，欣喜地說：“真是瓊樓玉宇啊!”

我順著世恩的目光望去，幾帶白霧，輕飄曼舞，繚繞著幢幢海濱大樓，戲語道：“這豈不是人間仙境嗎?世恩要是趴在云上陽臺，那就一活脫脫神仙啦!”

“這海景房，多好啊!吹海風，觀海景，‘面朝大海，春暖花開’?！苯?jīng)我調(diào)侃，世恩倒是詩意起來，眼里憧憬著，“待我攢了錢，我也置一套海景房?！?/p>

世恩的話，提醒了張波，張波表示贊同。然后，他倆注視著我。

我淡然一笑：“巴不得馬上入駐呢!”

說畢，我們仨對視著，哈哈大笑起來?；蛟S，我們的想法太過癡人夢語了吧。

“好!一言為定!”世恩伸直右手，攤開手掌?！芭尽钡囊宦暎瑥埐ǖ氖终浦刂氐負羯希骸昂?一言為定!”堅決而又果斷。為了不掃興致，我佯裝果敢，搭上右手：“這就是我們與大海的約定!”

“我們與大海的約定!”三人齊聲大喊。

聲音驚嚇了草叢中覓食的鳥兒?！班邸钡囊宦?，鳥兒如彈起的小皮球，落到不遠處的綠葉中了。

晚餐是自助海鮮火鍋。火鍋遠不及重慶火鍋的麻辣，但那真正的海鮮味確乎讓人大快朵頤。不必說蟹和蝦，也不必說夾砂的螺，單是那形如怪石的海蠣殼，我記不清服務員為我們倒了多少桶，結(jié)局是撐得大家揉著肚子直打飽嗝。我明白了蘇軾“不辭長作嶺南人”的原因了，脫口而出：“不辭長作青島人?！比堑檬蓝骱蛷埐ü笮?。

翌日，天公作美，艷陽高照，我們游覽了嶗山。寬闊無垠不知深淺的大海對我詮釋了博大、包容的含義;銅塑老子，背靠嶗山，面朝大海，神情專注，豎著一根手指，讓我親近了玄妙的“道，可道，非常道”。嶗山一游，更是不虛此行，我與海有了第二個約定。

嶗山太清宮，乃我第一次光臨的道觀，在此之前，我腦中只有寺廟的輪廓和場景。道觀清幽，香味馥郁，飛鳥嘰嘰，屈曲盤旋的古木虬枝，掩映著“祖師殿”“三官殿”……也掩映著鐫刻有“紫氣東來，風調(diào)雨順，國泰民安，五谷豐登，清凈莊嚴，道日增輝”的大香爐，記憶著“孔子問道老子” 的場景，遮蔽著“幽通玄奧”門聯(lián)：“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萬物;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。”

走出太清宮，我靜靜地坐在海邊的石頭上，與大海來了個近距離接觸?！昂觥背逼鹆?，“嘩”潮落了，石頭罅隙里，海水“汩汩”地回淌著，只可惜沒留下一只蝦、一枚貝和一只蟹，只是舔了舔光溜溜的石頭，便離開了。趁海潮退去的間隙，我觸慣洗慣淡水的雙手，伸進海水，認認真真地摸了起來，辨海水黏稠，覺海水粗細，感海水溫度，還湊近鼻端嗅了嗅腥味。也許，留住對海水的感覺，我的心中就留住了大海。

湛藍的海面上，粼粼波光正緩緩移來，臨近海岸處，裸露著大大小小高矮不齊的石頭，猶如戲水的娃娃，海浪撲向它們，“嘩啦嘩啦”，聲響不斷，此起彼伏，不絕于耳，海風撩人衣衫。海是鬧騰的。

海讓我流連，面朝大海，我挺起胸脯，暗自與海約定：“我會再來!”

女兒高考后，收到了山東大學錄取通知書，且是青島校區(qū)。慶幸之余，我不禁暗暗沉思：“難道我與大海的約定靈驗了嗎?”冥冥之中，似乎已經(jīng)是注定了的，玄妙無比。

我離不開山，走不出山里，更不知何時閑暇再去海邊，赴那場約會。愿女兒代我踐約：在知識的瓊樓玉宇里，面朝學術(shù)大海，盡享博大的、智慧的、美妙的海景，探大海之秘，領略大海之美。我與海的約定，也就安然了卻啦!